星期二, 8月 22, 2006

地圖

8月20日在《成報》的「月台僭建站」,呂永佳昨晚說不知為何上載不到,等我今朝用兩秒就搶先一步登上黎先:P
地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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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地圖〉

我必然是完整而典型的,當我在時間的線上浮移,經歷生老病死,快樂和悲哀。然而我總在這裡遲疑著:隧道、十字街頭、單行道、商場、巴士站、電車站——充滿悔意、錯失和缺陷。我總是忘記街道的名字,迷失於過多而且善變的車站。高樓的反光灼痛我的眼睛,我無法從奇形怪狀的地標群裡,或者在殖民歷史建築裡,讀出意義。

因此漫遊有時不是用眼睛,而是用手。我打開我的記事簿,畫一張只屬於你我的地圖。地鐵站的出口像散開的煙花,英文字母與地方之間,有無數的斷線。我只記得我們慣常約定於C出口。我們走過一條窄窄的街道,遇上無數陌生的行人,店鋪失去它們的名字,顏色化為黑白,我只記得離出口不遠有一所咖啡館。我還仔細記得咖啡館裡橙黃色的暗燈,天花垂著古樸的吊扇,有時,門輕輕開合的時候因為殘舊而發出疼痛的咿呀,打開了兩杯咖啡之間的沉默。我會把它畫在地圖的右下方,讓我得到的和失去的,化成無人注意的半熔帶苦的泡沫。

不一定需要記憶和實證,地圖的南方有一座小小的山丘,那裡有一棵不大粗壯的樹掛著一顆誤落的星星,它的光逐漸微弱,而我不敢走近,我迴避著。即使我現在面向北方,我還是看著那存在成疑的南方。只是我同時常常想起在過於嚴寒的冬季裡,天氣會用一種如何冰寒的風,封鎖著通往那裡的木橋。

是車站。一個單柱式的巴士站。我只記著一個載你離去的數字,街燈剪出我們的輪廓,我看不到自己表情動作的遲鈍和愚蠢,同樣我看不到你的。這裡是一個漣漪的中心,空洞而平靜,我們默默看著那向外延展的波浪,無法收回。

像一點分散為兩點,我們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。我想起屬於你的是細小而矇矓的島,我從未到過,只從你的口中,聽說在那裡可以看到一座大橋,和一個可以吞噬所有的黑色的海,像妄想。我在車站的旁邊,畫一個崎型的島,於是,你回家的路便變得很近。而在那遠遠的東邊,有一座簡陋的樓宇,那是我的,是一個微小的立方體,停電而無窗。

我的地圖緊皺而灰黑,充滿橡膠的灰印像凌亂的腳步,踏碎線性時間的路軌。然而我無法拿起勇氣請你畫一張屬於你的地圖。我無法想像,如何面對兩張地圖上沒有重疊的地帶。簿上飛出一隻失聲逃生的鳥,撞向地車裡無數乘客的背脊。

20060814

原文from呂永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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